“霏霏,水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渴求地吸允着,她只想要喝水。
“霏霏……霏霏……”
她好像在一片空白的地方飘了很久很久,终于睁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很安静,很祥和。
“先输液吧,不然肯定出事。”护士收拾东西,忙去配药了。
长夜漫漫,睡着的人并无一点酒后的不平,一直安静地躺着,眼泪也慢慢停了下来。
“霏霏……霏霏……”
于信霏在似梦非梦间总听见有人一遍一遍地唤着自己,就像小时候生病时,爸爸贴在耳边的声声呼唤。
她害怕醒来爸爸又不在了,她不敢睁眼。
怪不得蒋月出事这么久以来她反常不归,怪不得杨浩发多少信息打多少电话都没有音信,她漠然无泪,怪不得她面对蒋月的死如此坦然。
王延下了决心赶紧缠上绷带,再为她披上衣服,背着就走了出去。
“王延,干嘛去?”几个人送完杨浩正好回来。
“我带她去趟医院。”王延神色慌张,脚步丝毫不敢停留。
几个人诧异又担忧:“她是不是又发烧了?”
雪白的绷带乍入眼帘,王延一惊。
纱布还湿润着,被酒染开了一片血迹,从这片血迹细看,隐约可见一条横长的血痕。
王延惊讶的面上慢慢浮出了一片骇然,一向镇定自若的双手,在这一刻竟要带着几分犹豫,又几分惊慌地,慢慢解开绷带去解惑。
割腕!
王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瞬间罩上难以置信的惊恐。
只茫然站着、看着、想着,浑身气力在瞬间像是被抽空,她蹲坐在地上,脑袋里只剩一片空白。
面对车来车往的陌生街道,她暗暗问自己——
要去哪里?
蒋月死了。
她承认着这个残忍的事实,闷头在地暗暗喘息。
“你一定要吃一点。”
她埋头抱膝,没有说话的欲望。
王延坚持端着白粥坐下来,一边搅动一边说:“药效过去了就会饿的,现在先吃点,垫一垫。”
她看着那些米粥,感觉像是一块块肥腻的猪油,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翻涌,突然有点心慌起来。
“霏霏?”
“蒋月,如果我当初再勇敢一点就好了是不是?你就不会去北京,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上海,就会错过这个意外了是不是?”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喜欢你的时候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可是对不起,我要食言了,你原谅我……”
杨浩发着酒疯一顿大哭,被一群人连哄带骗扶回房间休息。
另一个醉得安然入睡的人,全然留给了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侧的王延。
王延步履缓慢,抱着柔弱的身子走回房间,并未和大家同路。
一色的白又让她的视线慢慢清晰,记忆也变得更清晰,她心里的火又烧起来了。
“霏霏!”
她默默抬头,她又默默移开了眼睛。
左右一看,空空无人。
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没有蒋月了?
“霏霏,想哭就哭吧。”
她很想哭,可是没有力气支撑她哭,她很难受,心里好像烧着一团火,很热很疼。她想挣脱这一切,可又无力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有人在帮她擦手,有人在声声呼唤她,可是她很累很累,她只想闭上眼睛,不想再被什么吵醒。
“高烧退了,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她觉得很渴,她想喝水。
一个人伸手探了一下额头,替人回道:“真的烧起来了。”
王延面色沉重,急急就进入了电梯。
雪还在狂下,路上的行人少到几乎没有,等待酒店叫车之际,他黯然抬头,看了一下这漫天大雪,不禁又深深闭目,生平第一次不敢直视这样的雪景。
“伤口还没几天,怎么可以喝酒?”护士一边换上绷带,一边责备王延,“还发着高烧呢,你们是一点常识都不懂吗?就算不懂,缝线的时候医生没有叮嘱交代吗?你们都不听医嘱的吗?”
王延无言以对,任护士骂完,急问:“她有没有事?”
还未拆线的红肿伤痕直又逼入了他的眼睛,令他的呼吸在瞬间失控。
“霏霏……”
床上的人安静睡着了,根本听不见这声痛心的呼唤。
他急促喘息着,双手颤抖着轻轻握住这脆弱的手腕,生怕她在睡梦中乱动扯开了伤疤。
那紧闭的双眼依旧不断流下热泪,虚弱的面色尽显憔悴苍白,似乎只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刻,她的眼泪和痛苦才是最真的。
很快
她推开扶在肩上的手,依旧闷声抱膝。
“好,那就不吃。”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没有什么问题想去问,连最简单的问题也没有欲望。
王延放下碗,只说:“在这里等我,我去办手续。”
她默默看着王延走远,自己也跟着下床,径直走到了外面,但又不知要去何处。
他不时贴下脸探了探怀中人的额头,生怕她再烧起来,更怕她在睡梦中还有什么不舒服。
轻轻把人放在床上,他才去拧了块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白日里一副坚强模样的人,只有睡着了才眼含热泪,怎么擦都擦不熄。那成线的泪水失了控制源源不断地湿了她的脸颊,贴打着她凌乱的头发。
从大学就一直留着的长发,短短几个月就剪得干脆,王延细细抚着,手微微颤抖。
她的手臂都湿了,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王延只能替她脱下大衣,再挽起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