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1 / 2)

照胡雪岩的了解,山西票号原以经营汇兑为主,而以京师为中心。这几年干戈扰攘,道路艰难,公款解京,诸多不便,因而票号无形中代理了一部分部库与省库的职司,公款并不计息,汇水尤为可观,自然大获其利。还有各省的巨商显宦,认为天下最安稳的地方,莫如京师,所以多将现款,汇到京里,实际上就是存款。这些存款的目的不是生利,而是保本,所以利息极轻。

“有了存款要找出路。头寸烂在那里,大元宝不会生小元宝的。”胡雪岩说,“山西票号近年来通行放款给做京官的,名为‘放京债’,听说一万两的借据,实付七千……”

“什么?”张胖子大声打断,“这是什么债,比印子钱还要凶!”

“你说比印子钱还要凶,借的人倒是心甘情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老百姓倒霉!”

“怎么呢?”

“这你不必担心。他身体不好,而且儿子已经出道,在美国人的洋行里做‘康白度’,者早就劝他回家享福。他因为我待他不错,虽然辞过几次,我不放他,也就不好意思走。现在有你去接手,在他真正求之不得。”

张胖子释然了,“我就怕敲了人家饭碗!”他又生感慨,“我的东家不好,不能让他也在背后骂东家不好。”

你想想我是不是那种人?“胡雪岩问道:”老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此刻起,我们就算台伙了!倒谈谈生意经,你看,我们应该怎么个做法?“

这一下,将张胖子问住了。他是钱庄学徒出身,按部就班做到大伙,讲内部管理,要看实际情形而定,谈到外面的发展,也要先了解了解市面。如要他凭空想个主意出来,可就抓瞎了。

想了好一会,他说:“现在的银价上落很大,如果消息灵通,兑进兑出一转手之间,利息不小。”

这样的条件,这样的交情,照常理说;张胖子应该一诺无辞,但他仍在踌躇,因为,第一,钱庄这一行,他受过打击,确实有些寒心,第二,交朋友将心换心,唯其胡雪岩如此厚爱,自己就更得忖量一下,倘或接手以后,没有把握打开局面,整顿内部,让好朋友失望,倒不如此刻辞谢,还可以保全交情。

当然,他说不出辞绝的话,而且也舍不得辞绝,考虑了又考虑,说了句,“让我先看一看再说。”

“看?你用不着看了!”胡雪岩说:“阜康的情形,比起从前王雪公在世的时候那样热闹,自然显得差了。跟上海的同行比一比,老实说一句,比上不足,比下着实有余。阜康决没有亏空,放款出去的户头,都是靠得住的,几个大存户亦都殷实得很,不至于一下子都来提款。毛病是我不能拿全副精神摆在上头,原来请的那个大伙,人既老实,身子又不好,所以弄得死气沉

沉,没有起色。你去了,当然会不同,等我来出两个主意,请你一手去做,同心协力拿阜康这块招牌再刷得它金光闪亮。“

照这样说,大可一千,不过,“我到底是啥身分到阜康呢?”张胖子说,“钱庄的规矩,你是晓得的。”

“你想,做官借债,拿什么来还?自然是老百姓替他还。譬如某人放了我们浙江藩司,京里打点,上任盘费,到任以后置公馆、买轿马、用底下人,哪一样不要钱?于是乎先借一笔京债,到了任想法子先挪一笔款子还掉,随后慢慢儿弥补,不在老百姓头上动脑筋,岂不是就要闹亏空了?”

“这样子做法难遣没有风险!譬如说,到了任不认帐?”

“不会的。第一,有保人,保人一定也是京官。第二,有借据,如果赖债,到都察院递呈子,御史一参,赖债的人要丢官。

第三,自有人帮票号的忙,不准人赖债。为啥呢,一班穷翰林平时都靠借债度日,就盼望放出去当考官,当学政,收了门生的‘贽敬’来还

“这当然,归你自己去办,用不着商量。”胡雪岩说:“我们要商量的是,长线放远鹞,看到三、五年以后,大局一定,怎么样能够飞黄腾达,一下子蹿了起来。”

“这……”张胖子笑道,“我就没有这份本事了。”

谈生意经,胡雪岩一向最起劲,又正当微醺之时,兴致更佳,“今天难得有空,我们索性好好儿筹划一番。”他问:“老张,山西票号的规矩,你总熟悉的吧?”

“隔行如隔山,钱庄、票号看来是同行,做法不同。”张胖子在胡雪岩面前不敢不说老实话,“而且,票号的势力不过长江以南,他们的内幕,实在没有机会见识。”

“我们做钱庄,唯一的劲敌就是山西票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这方面,我平时很肯留心。现在,不妨先说点给你听。”

钱庄的规矩,大权都在大伙手里,股东不得过间。胡雪岩原就订打算的,毫不迟疑地答道:“对我来说,你是股东,对阜康来说,你是大伙。你不是替人家做伙计,是替自己做。”

这个解释很圆满,张胖子表示满意,毅然决然地答道:“那就一言为定。

主意你来出,事情我来做,对外是你出面,在内归我负责。“

“好极!我正就是这个意思……”

“慢来。”张胖子突然想到,迫不及待地问,“原来的那位老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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