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们说了什么？”
沈知礼诚恳的把与寨主的谈话告知，“他给我七天时间，要送我走。”
棠衾拧眉，“送你进山还是送你出山？”
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就耐人寻味了。
毕竟寨主多次拒绝连江阿婆的提议，说探路危险又没把握，如果真的能送沈知礼离开，便能证明出山的路一直存在，他却隐瞒不报。
形容很贴切。
养了这么几天，虽说想不起来它的存在，但也是条生命，交给别人杀吧。
木桌上摆着的饭菜在灯火中散发着袅袅热气，碗内白粥极为清淡。
沈知礼不急不缓道，“阿婆担心你受刺激太严重，这几天饮食作息都要规律。”
棠衾摸摸还肿着的眼，深以为然。
那双大眼睛都没了光，耳朵耷拉着趴伏在那。
“还活着。”
他想了想。从旁边拽了几根草塞进去。
饿极了的兔子爬过来，牙齿咯吱咯吱的啃着，半点不愿再碰旁边没了水分干巴巴的草叶。
棠衾思索几秒钟，提议道，“不如还回去吧。”
男人漆黑的眸中情绪难辨，似是有些讶异的望着她。
“怎么了？”沈知礼耐心询问，“身体不舒服？”
大哭一场后心底的阴霾几乎散开了，只剩下酸涩的眼睛，很明显的红肿，乌黑明亮的眼睛仿佛噙着水光，可怜兮兮的。
沈知礼眼中浮现笑意，长指轻点了点她通红的眼尾，揶揄道，“像兔子。”
话落，陡然意识到有什么被两人忽略了。
下午回来后他想到棠衾会因此产生阴影食欲不振，好在大学期间的常识还在，能简单复刻下酸梅汤的做法。
山里最不缺野果，棠衾平常又喜欢囤货，所有材料都有，刚好用上。
定定
百来户人家能平静生活这么多年，必定有需要遵守的规矩，只不过寨民过的平淡，没人触碰罢了。
沈知礼轻嗯了声。
瞥见棠衾那碗还没怎么动过的鱼片粥，他皱了皱眉，“不喜欢？”
“不是。”
棠衾用勺子慢腾腾戳着碗底，唇色苍白，“没有胃口。”
“你可以试着跟寨主的儿子交流，”棠衾斟酌着，“他的思想比我们更前卫，而且很支持寨民走出寨子。”
“他叫方秋，住在塔楼里。”
沈知礼诧异了下，“塔楼？”
“历代寨主掌管塔楼的钥匙，因为方秋的理念与他父亲相背，几次三番的争吵后，他被丢进了塔楼，寨主要他对神反省自己的过错。”
有意思。
棠衾再醒来已是夜幕低垂。
黑漆漆的房间内，仅有门缝透出的一丝昏黄灯光，伴着细微的桌椅挪动声。
她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撑着床沿坐起，摸索着下床时惊觉这是沈知礼住那间。
茫然的回想片刻，棠衾猛地翻身下床，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旁边的桌腿，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黑夜中格外清晰。
点到即止，沈知礼明白以棠衾的聪慧能够猜到他的意思。
“以前探路的寨民，都是什么身份？认识吗？”
棠衾的眸色沉了沉，“与寨主一家走的很近，流程都是由他安排。”
苗疆人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拿这个当幌子，根本没人怀疑。
难道……真的有问题？
手中被塞了半个馒头，她抬眸看去。
“别胡思乱想，”沈知礼点了点桌面，轻声催促，“吃饭。”
这些天他承包了各种家务，做饭更是得心应手，丝毫看不出来时能把锅烧糊的生疏，确定拗不过后，棠衾也就随他去了。
不得不说，沈知礼做的菜十分合她的口味。
吃着吃着，棠衾忽而想起寨主。
“明天我提着送给黎兰，算是慰问。”
阿婆开的药是治病。
是药三分毒，养身食补最佳。
想及此，棠衾也凑上前，把圈起来的花草一并除了头，一股脑塞进兔笼里。
沈知礼挑了挑眉，“断头饭？”
棠衾神色怔然，“那只兔子，还活着吧？”
黎青几天前拎过来的灰兔被随意安置在墙角的笼子里，上次喂食还是在三天前。
沈知礼放下手。跟着沉默片刻，“我去看看。”
他转身走进院中，身影融入深深夜色。
笼子里的动静悉悉索索，沈知礼侧身，借助微弱的灯火瞥见角落里精神萎靡的兔子。
那团血糊糊的婴儿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每想起，胃里都翻江倒海似的，连口水都喝不下去。
沈知礼没说话，安静的起身去取了茶壶。
漂亮的白瓷杯里倒满黑褐色液体，闻着带点酸味，又有一股清香。
“酸梅汤。”
沈知礼唇角微弯，将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
听完棠衾的解释，沈知礼起了点兴趣，若有所思的轻叩着桌面。
“用寨里其他人的话来说，方秋疯疯癫癫的，但他本人很好说话，绝对的理想主义。”
话落，棠衾又犹豫了下，“寨主不会同意给钥匙，只能翻进去。”
沈知礼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哄道，“交给我。”
棠衾点头，又提醒道，“别太冲动，擅闯塔楼被发现要被处罚的。”
“醒了？”
隔着扇门，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询问，灯光映出他高大的影子，手里还端着碗筷。
棠衾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音调平稳，“醒了。”
沈知礼语调懒懒，“饭菜快凉了，出来吃饭吧。”
吱呀一声，棠衾小心翼翼的把门开了条缝，与他自狭小的空间内一上一下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