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夏辰不得不佩服当今丞相赵普的独具眼光。晋王当年虽有军权，却也不忘在文臣中发展势力。可这位丞相，却偏偏不站他。反而命长子赵承德给当时什么都没有的二皇子当伴读。最后晋王也只利用联姻掌握兵部。如今东宫势起，其余五部，想来也不会在傻呵呵的归入晋王。
看夏辰一直沉默，夏敬之又缓缓开口道：“陛下春秋鼎盛，却早早立储。如今又开始收回晋王手中权力。我猜测，这是想彻底断了晋王的储君资格。保不齐，日后再指他去封地为王也未可知。”
“可国舅爷，一直称病不出。虽有其名，却不用其权。即便陛下有意，也不能拿他如何。”夏辰回答道。
夏父眯起眼睛，幽幽道：“这正是国舅的精明之处。也
夏父原以为夏辰会与往常一样岔开话题，却没想到他应答的这么痛快。虽然此前已猜出一二，但听到答案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毛，原本平坦的印堂也变成‘川’字。知子莫若父，儿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件事。唯一，也只有当今天子，才能让夏辰有此举。
夏父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夏辰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上官傅命周义与楚暮帮勾结，已经很多年了。卫帝碍于皇后，不便出面。只好一直隐忍。此时提拔一个与皇后之系无关，又效忠朝廷的武将，放入枢密院，来终止院内的暗中勾结，是最合适不过。而夏家从不站队，本就忠于卫帝。夏萧为国而死。那么与夏萧相似的夏辰，确实是不二人选。
听了夏辰的分析，夏父摇摇头，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既然这件事陛下早就知道，那为何他直到现在才想要除掉周义？”
夏辰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儿子看户部这几年弹劾奏折，数目一年比一年大。或许是这一两年，他们愈发肆无忌惮。陛下忍无可忍，才下定决心吧？”
当晚月色依稀，夜静寂寥。夏辰用膳洗漱完后，回到自己房中。他俯身坐于红木书桌前，看着眼前那把已被架起的玄剑，映着微弱穿入的月光，好似逼出阵阵寒气。沉寂的长夜总能带出无限的伤感。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夏辰喃喃念着。这是他小时听大哥最常念的诗。而这把宝剑也随着夏萧征战多年，可如今，剑仍在，人却亡……
他伸向宝剑侧方，拿起一个精致的小小木盒，里面装着两颗豌豆般大小的圆形珍珠。忆起14岁的那年生辰，大哥送了自己一把极其帅气的宝剑。他视如珍宝。突发奇想，非要在自己和大哥的剑柄上分别镶嵌一枚珍珠，才显得这两把剑更为特别。母亲托人找了一年，才寻得这两颗色泽晶莹，大小一致的乳白色珍珠。只是还没来得及镶嵌……
夏辰叹了口气。自今日与冷馨儿短暂告别后，总有一根线牵动着他的心弦。他取出珍珠，放在宝石的位置比了比，竟是十分吻合。翡翠配珍珠，虽没有宝石光彩夺目，却更添了一抹纯洁净雅。此时此刻，一种特别的想法在他脑海慢慢浮现。
“在做什么？”夏父一身宽松袍衣，突然推门而入。让夏辰回过神来。
“或许有这原因。”夏父思忖道：“但为父却认为，此举，不光是为了打压国舅爷。你莫要忘了，国舅爷，乃是晋王一党。”
擅自揣测圣意，实为大不敬。父亲如此谨慎之人，如今夜间谈论此事，夏辰明白，他是担心自己，特地提醒一番。夏辰虽惊讶，却压低声音问道：“父亲，您是认为，陛下在借机打压晋王？”
“不错。在众人都以为晋王会被立太子时，陛下出其不备，改立二皇子贤王。可即便如此，晋王军中之势，却不可小觑。最主要的便是枢密正使这位强大的靠山。”
“可是儿子不懂。”夏辰摇摇头，问道：“帝王一向喜爱制衡之术，当今陛下亦是。纵使他立贤王为太子。可若有晋王与之抗衡，岂不更好？莫非只是不想皇子再掌军权？”
夏父语重心长道：“晋王手中的枢密院与兵部，看似是两个羽翼。但实际这些年，兵权基本已经掌握在枢密院中。若日后国舅真的被打压，即便晋王还有兵部，后勤而已，不足挂齿。可东宫不同，仅仅一个丞相，就管辖朝中六部。而你与丞相次子赵承仁的关系，凭借外人看来，很有可能会投靠东宫门下。但陛下仍是提拔你为副使。所以我认为，他并不是介意皇子掌军权，而是介意晋王掌军权。”
“父亲？”夏辰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近些日子，夏辰一直存有心事的神态。夏敬之不是没有察觉。可每次问，都没什么结果。而当他知道周义出事，库部司重新招募民帮。让他心中的猜想越来越深，不问个清楚，他这做父亲的，实在寝食难安。
父子二人相继在桌旁坐下，任由丝丝萧风从门缝吹进。夏父一拂衣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此事，可与你有关？”
夏辰微微一愣，其实他今日之所以有心事，完全是因为冷馨儿。但此刻他却明白，父亲问的，无非是周义的那件事罢了。
夏辰知晓，就算自己矢口否认。夏父也不会相信。既然现在事情已过，他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半晌后，他默默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