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又是一年雪落时，东方煜已经满头白发。
今日晨起，他特意换上一身深紫色衣裳，与他们初次重逢时穿的一模一样。
雪花如羽毛般，飘飘扬扬地落下，悄无声息地落了满地，悄无声息地掩埋了一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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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自小生长在刀光剑影中，年纪轻轻便已威震八方。
可惜战场上的英雄豪气应付不了朝堂的风云诡谲。
少年意气被消磨殆尽，余下的是心机深沉的老谋深算。
本以为自己此生将要磋磨在这圆滑世故中，却不料初识皇女，便已心动。
向来只顾利益的少将军从此有了牵肠挂肚之人。
“不，不要白雪替白头，臣想与殿下长相守……”
*
众人皆叹今年的雪落得这样早。
雪花纷纷扬扬，皇宫王府内外人人白衣缟素。
灵幡飘动，冗长的队伍之首，男人一身素衣，麻木地跟在棺后。
雪簌簌地落着，依稀能听见轻纱摩挲似的细碎声响，外头当差的小丫头们嬉笑地声响也传进来。
秦姝雨的嘴角扬起笑意，缓缓抬手，一小簇雪花正正好好落入她的掌心，瞬间又化成水珠。
“阿煜，我已同母皇说过，我死后，你若想再入仕为官亦或是从此离开京都，任天高海阔，无人再会拦你。”
“殿下……”
“你听我说，”秦姝雨打断他的话，好像一股脑要将所有事都交代完，“我答应过你，会放你离开，我会做到的……”
系统期待地看向自家宿主。
秦姝雨低着头，意外发现有关上次任务的记忆竟变得模糊起来，还不等她开口询问，系统眼疾手快地立刻答复，
【这是最近更新的情感封闭程序，能有效避免宿主被上次的攻略任务影响。】
【宿主需要解除该程序吗？】
“不用了。”秦姝雨揉了揉手腕，情绪上的异样几乎消失殆尽。
除了东方煜，兰月也默默站在床边。
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现下已经快肿成两个核桃，瞧见她醒来，又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
害怕她看见，兰月连忙捂着脸背过身去。
再看向床边坐着的男人，秦姝雨想笑一笑，可只是弯弯嘴角这样的事，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有些艰难。
喝了些东方煜喂的糖水，身子慢慢有了力气。
意识空间内，秦姝雨缓缓睁开眼。
身体的疲乏已经全数褪去，之前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如梦似幻，以假乱真。
秦姝雨躺在地上，胸膛起伏，心脏处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这次任务的综合评定不高，不光放在业绩平平的本部，也还算是优秀。
【宿主大大，怎么样，要不要开启下一个任务？】
或许东方煜一辈子的好运气都消磨在年少时的战场上，从此靠近他的都会一点点被牵连着落入泥沼。
她两次遇刺，一次是她自己的谋划，另一次则是他有意为之。
东方煜默默想着，或许殿下这辈子都不会知晓，往后的任务一帆风顺，有一半的原因是在第二次刺杀中，东方煜早已处理了北幽派出的人马。
真正闯进昭王府的，是东方煜自己的手下。
好好的生辰宴，莫名遇刺身亡的王公大臣，究竟是枉死还是死有余辜？
一切繁杂琐碎之后，东方煜哪也没去，只向女皇求了一道圣旨，愿守皇陵三年。
女皇允。
此后三年又三年，原本的沉痛随着时间消减，管她生前如何名震天下，死后不过也只落得史书一笔带过。
许多年后，新帝即位，重回皇陵祭祀列祖列宗，哪里还能记得起南镜曾有一位太女，英姿飒爽，举世无双。
——东方煜视角。
东方煜摇着头，滚烫的泪水砸落，“不，我哪也不去，殿下在哪，我便跟着去哪。”
“不行，你要好好活着。”秦姝雨的说话声很轻，语速也很慢，“阿煜……要好好活着。”
“阿煜，今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盛着雪水的手猝然失了力气，无力地垂在身侧。
男人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慌乱地握住她发凉的手，贴在自己唇边，
工作而已，能完成任务才是王道，至于那些情绪，封闭就封闭了吧。
休了半个月的假，系统整理好最新一次的任务。
【哦呦，这次宿主大大的任务身份很特殊呦~】
系统看着剧本，眼泛绿光。
秦姝雨执意要坐起身，甚至腿脚都轻快了，坚持要东方煜扶着她，走到了窗边的榻上。
生怕她受凉，男人又取了两床厚实的锦被，还拿了张貂裘，披在她肩上。
窗子被支开，有凉风涌入，轻轻吹动了二人的发丝，东方煜也不再执着地要将她裹严实。
男人身体里的暖意透过衣料，一点点捂热了秦姝雨的身子。
忽然，鼻尖一凉，秦姝雨抬眼望去，只见窗外不知何时竟飘扬起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