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问多想，发出尖叫的孩子们引来了林斯夫人，她挥着扫帚将他们驱赶回自己的房间，外面又恢复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琼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在长时间的踮脚站立中产生了酸麻感，她慢慢
“她又来了。”
谁？
“她的身上带着伤，看到了吗？她的头破了。”
“她不该来的，林斯夫人生气了。”
“可她还是给了她两块黑面包，还有我们的衣服。”
理智告诉她她最好还是不要去找那些房子里的人求助，她只管走，可她同样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停下来才好。
不过很快问题迎刃而解，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穿透雾气跑过来，左顾右盼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她时，才像锁定猎物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握住了她捂在脖子上的手腕。
“琼·怀特！”女人的尖叫冲破耳膜，她拽着琼的手，把琼拽得一步一个趔趄，“你、竟敢跑到这儿?”
琼秉承着在没彻底摸清一切原委前少说话的原则，在女人絮絮叨叨地尖叫声里被拉扯回一幢爬满枯萎藤蔓的三层小楼，她没错过大门上那掉了漆皮的几个大字——天使孤儿院。
有什么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
这具身体的主人。
没错、琼穿越了。
过度缩水的手脚，陌生的环境，脖颈隐隐作痛的伤，无一不令她确定自己是穿越而不是在梦里或者其他什么。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向前几步，对着黑漆漆的河水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倒影中她的脸有些模糊，却依稀可以看出几分上辈子影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没有一丝棱角，看起来相当软弱可欺。
雾气缥缈于一条杂草蔓生的排污河上，巨大的烟囱高高地耸立着，阴森又诡异，四下里死寂，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黝黑的河水发出低吟。
一具尸体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草丛中，有狐狸蹦跳着窜过来，凑在尸体的脸侧轻轻嗅闻着，用毛茸茸的绒毛磨蹭着他的脖颈。而只是下一瞬，狐狸便对着猎物张开了带着锐利犬齿的尖嘴。
“呼——额。”
在那流着涎液的犬齿压上皮肤的前一瞬，尸体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瞳仁在这样的环境下近乎纯黑，没有一丝光。
她的喉咙里发出被拉动的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手指抽搐了几下抓进身下潮湿的土壤里。
“我讨厌她，她会抢走我们的食物，林斯夫人也会生气，还有我也讨厌……”
“讨厌总跟在她身后边的那个男孩儿！”有孩子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叫，活似想起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简直是个吸血鬼!是个怪物!好在他这次没有来，不然我一定要将他赶走!”
“咳。”琼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笑。这种话她之前听过太多次，现在竟有种微妙的亲切感。
小孩儿们排挤别人的词总没什么新意，除了怪物、就是异类，都是把别人和自己的不同当成了天大的事儿，推拒着不愿意接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对他们口中的那个男孩儿产生了点兴趣。
琼就这样被林斯夫人——那个高瘦的女护工扔进了地下禁闭室，这里很黑，很矮，头顶处开着一扇窗。琼费劲踮着脚才能看到一点儿外面的景象。
有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是几个孩子细声细气地讨论着，好像提到了她。
琼竖起了耳朵，半天也才听出今天本来是有位先生来领养小女孩儿，可最适龄的自己跑掉了，便换成了八岁的艾米拉。
他们谈论那先生的衣服，鞋子，谈论那先生发到他们手心儿里的糖块，谈论他发出响动的小轿车，就是不谈论琼为什么丢掉了这桩好事儿跑了出去。
琼有点猜测，却又不大敢确定，她敲了敲铁质的窗沿，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反而又讲起了别的什么。
而她身上穿了件过大的旧衬衫，下摆一直延伸到小腿弯，看起来竟像一条版式奇怪的连衣裙一样，下身却又套了条短裤，宽大的、空荡荡的裤管里伸出两根细细的腿，纤细得如皮里没有肉，直接裹了骨头一样。
琼估摸了一下，自己像是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什么地方?
脖子上的伤还一颗血珠一颗血珠地冒，琼没心思管她，抻着袖口擦了擦，缓缓从岸边杂草堆走了上来，碎石和垃圾堆积的土路也不见得好走到哪里去，却多少能看清她需要前进的方向了。
风在呜咽，周遭歪歪扭扭灰黑色的房子被拢在雾里，阴森又可怖，黑洞洞的窗口总似有人在窥探，琼转回头，在努力忽视它们存在感的同时清空胡思乱想的大脑。
狐狸被骇了一跳，仓皇地逃开了，只留下一道不深不浅地血痕在琼的颈侧。
“唔，”琼反射性抬起手捂住了那细细的伤口，粘稠的血珠便从他满是泥灰的指缝里滚下来。
“这是、哪？”
琼用几分钟深呼吸来调整好跃动过速的心脏以及思绪纷杂的大脑。
她站起身，浑身湿冷又粘腻的触感让她不得不联想自己是个刚爬上岸的水鬼，实际上她也确实将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否刚刚跳河自尽列入怀疑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