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重新变回了那张面无表情而又疲倦惰怠的脸,两眼无神,眼皮半垂,像一只将死的狗在回望自己那乏善可陈的一生。
“喂!兄弟!你到底走不走啊?我在这里等了老半天,你搭着车门不挪车,干站着好玩啊!不知道现在车位有多难找吗?”停在许少艾车尾旁的蓝色轿车里,中年男人大喊着。
许少艾回过神,手下意识的握紧车门把手,同时连忙向男人说抱歉“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随后便拉开门上了车。
而也就在他道歉的时候,男人瞥见了他西装上那带着剪刀标志的名牌,那个象征着剪断人们未来的标志。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只要不开门,死神就收不走这里的任何一条生命,那悲剧也就不可能发生!只要……只要蒙住自己的眼睛,捂好自己的耳朵,将头深埋进土里,死亡就找不到自己。
对啊……若真是这样,该有多好?可按下门铃的是命运,是一列永不停息的高速列车,如钢铁洪流般涌来。在它面前,一切的挣扎和逃避都只是徒劳。
这个道理许少艾很是明白,因为他就是命运的使徒,来告知他人那石板上已经被铁笔书写好的死亡。人们也非常明白,因为灵魂与肉体地渐行渐远正在宣告他们的名字已经在时间的路途中戛然而止。我们都明白,我们都没有未来……面前的门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而不肯打开的虚伪的壳。至于开还是不开,对于命运来说,都是无济于事。
吱——
门终究是开了,里面释放出与昏暗楼道里格格不入的白光。
“是啊,还有工作要做。”
他轻轻叹气,低头敲响了面前的门……
咚咚咚!敲门声响彻整个走廊。除了那电梯上行的动静,它就像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这使得黄昏又亮了起来,也在一切归于宁静之时回归地平线以下。
“现在……明明是早上啊。”望着昏暗的走廊,许少艾心里暗自嘀咕,他很讨厌这种安静。
叮咚!
一条笔直的悬浮铁路,横跨大海。在天与云之间,似条银线,连接两座岛。列车在上面行驶,自北向南划过,又不留痕迹,唯有风被撕裂的声音。海鸥伴它同行,不得停下,不得改向,只能驶向唯一的终点。
许少艾站在车旁,正对着漆黑一片的车窗发愣。脸贴得很近,像个想要行窃的小偷。
此时太阳孤悬于空,正命令它的勇士穿过偌大的城市伞,为人间带去炽热。但在经过那些弧形玻璃时,又不得不滤下了血气,最后能来到这片森林中的只剩下温暖。
有那么几道光,幸运的,极其幸运的,在那些高楼大厦的反射下来到林地上——那些街道,很繁荣,也很冷清。
至少……这是许少艾眼里的“世界树”
“原来是索思。今天还真是晦气,居然让我碰到了。”男人义愤填膺,却也只是静静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离开。
另一边,许少艾的手像挂腊
站在面前人的阴影里,许少艾面带微笑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索思!”
黄昏再次出现。
嘟——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在不知名的地方响起。像是梦醒了一般,世界开始明亮起来。汽车撕裂空气,门店播放着歌,周围夹杂着人们的脚步还有谈话,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鱼贯而入他的大脑。面前的人,刺眼的白光,还有走廊,电梯,如尘埃般消散,它们悄然不见,包括那令自己不安的宁静。
不知哪一楼的电梯到了站,使他一惊。仔细听去,那声音的源头很近,就在下一楼。
欢声笑语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鱼贯而出,有孩子的打闹,有父母的闲谈,还有老人慈祥的问候。幸福,美好——都在下一楼。厚实的钢筋混凝土并不能将它们截断。也因此,那黄昏又出现了。有的生命也在隐隐触动。门上唯一明亮的猫眼消失不见——从里被人挡住了光。
门没有开,尽管在那些嬉戏打闹声被防盗门彻底隔断后,它依旧紧锁。
黄昏再次消失,寂静再次降临这栋楼层,耳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还有心跳声。等回过神来,他依旧盯着那个猫眼发呆。他想,若是自己现在待在的是家里,他会很喜欢这样的安静。不过现实是这里并不是那个能令人安心的地方。陌生和静悄悄只会令他惶恐不安。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杀人犯,正拿着刀站在受害者家前静待门开,好收走一份不幸的灵魂。
而门背后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正在犹豫是开还是不开?
在它们之中,有一道在这逃亡中无意瞥见了站在车旁发愣的许少艾,也许是出于怜悯,向他投下一片光来——在他背上,泛起阵阵尘埃。他却没有留意这难得的温暖,尽管后背传来阵阵灼热,他的注意力也依旧停留在那漆黑的车窗上。像是湖里的鱼看到了久违的饵料,久久徘徊。
就是不知道这饵料是否挂在鱼钩上?
他越靠越近,这条看不见的鱼线在将他一点一点拉入深渊。
嗡——
是电梯上行的声音,微微在这个漆黑的楼道里回荡。黄昏在此刻亮起,将他的影子打在面前的防盗门上。可一下又没了。像是个老板在提醒他不要愣神,还有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