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骨刺痛,眉头一瞬紧皱,适才被甩了下来,应是摔伤了不少,她摸上小腿骨,确认并无错位骨裂痕迹,才松了口气。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而后她便被满街刺痛了双目,她紧攥着凌桓的衣襟,失去了平静。
“不是我。”凌桓眼中复杂,只淡而道了一声,便径直将岁安抱了起来。
“滚。”岁安拧眉,低声斥道。
腰却被箍得紧。直带着放进了马车里。
宫内却是一片狼藉,四散的珠宝布帛与血迹暗示着这里已然遭受过翻天覆地的扫荡。
“嗖——”长箭破空而嘶鸣,黄绸于坠落之际被定于皇城墙正中央,狂草纠结布扎,众人惊觉中缓缓看去,只见十几米皇绸锦旗被砍断后飘扬于猎风中,飒飒有声。而那之上,只四字——北上得生。
岁安手握刻满经文的玄铁密函,扔去弓箭甩了甩酸涩手腕,扬马而离去。
蔚蓝苍穹之下,温暖和煦。
簌簌的风,吹扬起阵阵糜烂花叶香,鼻尖绕着几丝怪异气味,不需凝神,那味道便如蛛丝般塞住喉咙。
呼吸中夹杂着狂跳不止的心跳声,绯红漫上他的脸颊。
岁安苍白面色因一瞬的惊慌而增了些血色,修长冰凉的手抬起,下一刻,她便攥着凌洹的领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红。泪水盈在眼眶中,她几乎是瞪着面前的这个人。
可这双眼里有悲愤,有不解,迷茫,唯独没有质问。
良久,她重重闭眼,松开了手,几乎是无力得不愿再顾其他,垂下头任眼泪滚烫落下。
衣襟一片湿濡,凌桓收紧了些怀抱却未圈住她。
可,雨停了。
几乎是一瞬间,阳光便肆无忌惮普照大地,粘稠密不透风的云消失。海面猝不及防蒙上金光,无边无际的碎金流跃,却无人欣赏。
水面正以肉眼可估摸的速度下落,徒留墙面的污浊泥垢。片刻,地面已然裸露。
湖水告竭了。
仿佛这世间的水荡然无存般,空气一瞬焦灼,扼住了喉咙,干涩出血。
怎么爬,它都在脚下!!”绝望嘶吼,他跪倒在泥地中,便陷入了半只脚,“这洪水,吃人呐……啊啊啊啊啊啊!”他亲眼看着妹妹从山脚被泥水卷走,眨眼间就消失在望不见尽头泛着白沫的泥洪里,连呼救声都没听到………
同行还有十三四个青壮年及几个老弱妇孺,本已残破的身躯在此刻泄了力。是啊…走不动的…到了山头,也下不来了。
所有人都麻木立在原地,孩童哭啼,雨水淋去泥垢,也浇灭最后的信念。仍泛有余光的眼在此刻都失了聚焦,彻底沦为一片深潭。
“喂!喂!!!”早前登顶之人扒开树丛朝山下喊去,极尽愤怒,为什么不动了!为什么都站在那!明明就快了!!想死吗!
“你们快上来啊…呜呜呜快啊……”有人望着如同漩涡已临脚下的洪水,哭嚎的泪浑着在雨水里,冲刷着大地。
“你不是说三日后会信我?”凌桓此言并无质问,只是挑眉瞧了里头的岁安一眼。
岁安沉默得靠着马车壁,思绪一片杂乱。
她此一夜睡得极沉,沉到呼吸都微薄到凌桓会错愣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指尖微温才静静垂下眼。
岁安并未梦
岁安捂住口鼻,强忍住呕吐冲动,她不可置信得睁大眼,望着面前满街的笑尸,那被遗忘的记忆,重又刺痛了大脑。
京城内,无一人生还。苍净的地面只有灰尘,不见一丝血迹。
“岁安—”耳边如梦如幻一般听得了呼喊。
岁安极力睁大眼,胸口大幅喘息着,她用手肘勉强支起身体,一转眼,便瞧见了死在脑袋边的马,马头狰狞,斑驳,还吐着因兴奋至极而分泌的白沫。
岁安忍住呕吐冲动,就着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凌桓的手站起了身。
阿牙绕在岁安微悬空的脚下悠闲转悠着圈。
“此去小心,半个时辰后见。”凌洹眼中流光闪烁。
岁安眼中仍然布有血丝,她淡笑点了点头。
她敛去眼中复杂,一扬马鞭,纵马奔向京城。
皇宫此时仍如天灾前昳丽辉煌,寂静压抑,守卫森严的宫门前此时却无一人把守,岁安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直赶去乾清宫。
大地回温至不凉不热的初秋,人们可以行走,但没有人喜悦。
没有人哭,祈求上天垂怜,他们已然被抛弃了。
“岁安”凌桓欲言又止,残存在风中,与最后一滴落雨一同点在岁安支离的心湖。
阿牙因凌洹突如的收力而惊大竖瞳堪堪落于地面。极其不满得喵呜一声,扫了扫尾巴。
“!”凌桓急得倾身上前,衣袂翩飞,发丝娆乱,另一道气息深深落入怀中。
“也许…洪水就停了呢…”最后一句,是痴痴呢喃。
第四日
“…”凌桓立于墙檐下,仰望着枯立于檐上的岁安,微黯然。
京都地势高,于苍穹下看,京都若茫茫沧海中唯一孤岛,风很轻,洪水涨得极静,一点点蚕食,直至与天融在一起。
孤舟难行,如同一粒灰尘,真正能到达西北山脉的,布衣人家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