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初担心他会熬不住漫漫长途,现在看来情况没有她想象得糟糕。
整理完书桌,鲍德温四世转过身来。
阿伊莎心里有刻意隐瞒他的事情,她并不敢和之前一样直愣愣注视他的眼睛。她错开视线,尽快在这个房间里寻找视线的着落点,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心虚。
鲍德温四世像是站在那,又像是靠在桌子边缘,月白色的袍子将她送过来的那束花恰好挡住。花朵有点打焉了,这个季节已经不适合它生长。
见她已经在等着了,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小心恭顺地回道:“我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您放心,我会尽快离开。”
说罢,她转身退下。
迈着阶梯上楼,她看到了远处下沉的太阳,天尽头的地平线割裂了大地与天空。
她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直到太阳下沉到地平线完全看不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月亮还没有上来,天空变成了蓝灰色。
“原来您在这啊。”
她认为阿伊莎对于宫廷里的一切事宜应该知道得少之又少,她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更不应该过多参与进来。尽管她总是会给弟弟带来一些新鲜的小玩意,比如书桌上的花瓶。
她想起下午去探望弟弟,当时他正在和泰比利亚斯研究地形图。一厚摞的羊皮卷堆在他手边,那个小花瓶就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下意识觉得这个小玩意有点碍眼还有点占地方。
她用第一次和阿伊莎见面时的那种探究性的目光打量她,而阿伊莎此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正在休息,不要去打扰他。”茜贝拉冷淡地说道。
“你听说过贝尔沃城堡吗?”
“啊,我看到你突然想起一件事。让我想想……”
他懒懒地依在墙壁上,言谈举止间,毫不掩饰内心的傲慢,说:“等国王一走,很快,这里便由我接管。我认为耶路撒冷不需要异教徒的存在。”
“您说错了,我不是异教徒。”阿伊莎的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直截了当否定了居伊对她这个人下的定论。
居伊耸耸肩:“貌似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茜贝拉公主出现在居伊身旁,她面露愠色:“居伊,他们在叫你过去喝酒。”
尔对视一眼,显然对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阿伊莎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回到王宫时,庭院里正举行一个小小的宴会,坐在主人位的是居伊和茜贝拉。
这个规模不大的宴会,是居伊专门设下,为了提前庆祝自己即将掌权。等十字军出征后,他可以代替国王临时处理国内的一切事宜。
阿伊莎本想去见见鲍德温四世,但需要经过庭院,只要她经过便会引来庭院里那些人的注意。
这个地方没有阿伊莎想象得遥远。他们穿过幽深寂静的走廊,迈上古老的阶梯,来到一扇关闭的大门前。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
一位侍从跑过来找到她。
侍从明显松了口气,说:“陛下让我请您过去。”
鲍德温四世正在将地形图和一些防御工事图卷起来,把它们叠放在一起。
阿伊莎刻意把脚步放轻缓,走到一侧,耐心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忙完。
不知道是不是苏莱曼医生的药有效果,他看上去身体好多了,不需要别人帮忙,能独自站起来收拾东西。
其实她并不在乎阿伊莎是否真的知道这个地方,她只是抛出这句话引出接下来自己真正想要说的。
“萨拉丁的大军已经从大马士革出发了。很快,陛下也会启程前往加利利。那个地方离耶路撒冷很远,他们这次会去很久。”
有凉爽的秋风吹来,吹散了她们之间暗暗僵持的气氛。耶路撒冷在经过漫长的夏季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秋天。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阿伊莎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如果茜贝拉刚才就这样一直杵在那儿不出声,阿伊莎觉得自己或许还好受一些。可对方已经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她总要有个态度去回应。
“知道了。”
有公主驸马这个头衔在,他不能轻易驳了茜贝拉的面子,便没有继续为难阿伊莎,悻悻地走开了。
阿伊莎后知后觉出了一层冷汗,她刚才几乎是理直气壮在反驳居伊。幸好没有恼怒他,否则在这个时代,异教徒是要被钉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的。
她本想离开这令她感到压抑的庭院,可茜贝拉公主站在她面前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她只好站在原地不动,耐心等对方开口。
茜贝拉知道阿伊莎下午去见了泰比利亚斯。她没有想到弟弟居然放心的要阿伊莎去传达,其实他大可以随意派一个侍从去传话。
于是,在抵达庭院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想转身往回走。
“请留步,阿伊莎小姐。”
居伊发现了阿伊莎的身影,手握着一杯葡萄酒,朝她走来。
“需要过来喝一杯吗?”
“不用,谢谢您的好意。”阿伊莎从容地拒绝了。她听出这不是邀请的语气,居伊并非真心想请她参加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