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仿佛追忆往昔的语气,闻歆在屏风后默默点头;
对外的亓斯攸,可是个深爱已故夫人的“大情种”啊。
“三爷可莫要开我玩笑了。”
梁苏方一开口,闻歆那悬着的心,才算真的落下。
她没有听错;
譬如,现下。
就听外头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两声,
“今日一见,才知外头那些神乎其神传言,竟都不及三爷您本人的一半啊。”
“梁先生说笑了。”
亓斯攸撇去茶水浮叶,放在鼻前闻了闻,也没喝,只又将杯盏放回,转头对上自进门后,便一言不发的另一人,笑吟吟问道:
这笔买卖,亓斯攸没有道理不做;
虽然这里头的猫腻,就差直接逐字逐句宣读给他听了。
那时面对满心忧虑的闻歆,
“歆歆不信我?”
他伸出两指,细细将她眉间褶皱抚平,
只有这次危机安稳度过,大洗牌下的菱东,才能在真正意义上,被收入囊中;
到时,亓大帅的手再长,也只能身在陵南,遥遥相望。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事情不到最后那一刻,谁都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
这边明枪暗箭,好不热闹;
这迎着他,倏然笑起的模样,让亓斯攸想起了闻歆;
可偏偏这平日里喜欢得不行的模样,在此刻,最让亓斯攸生气。
察觉气氛不对,梁老爷急忙开口,直说今日叨扰太久,现如今天色不早,边用眼神示意梁苏方,边起身就要离开。
经过方才那一番较劲,亓斯攸为数不多的耐心也被耗尽,疲乏地揉了揉鼻梁,点了点头,唤了下人来,
“前些日子的伤还没好,这若是再不去换药,就怕她又要同我闹起脾气——”
“听闻三爷来了菱东后,新得一位活泼又机灵的可心人儿……”
“唔——”
亓斯攸摇了摇头,视线一直落在手中的耳环上,
“不对。”
他说,
南的远水,也救不了菱东的近火。
这多年来的苦心维系,到最后也只怕是功亏一篑,迟早要成为他人的盘中餐、囊中物。
怪不得——
闻歆心道。
怪不得亓斯攸对前几日的那封信件,那般平静;
现在是他,那夜也是他。
“倒是苏方还来不及恭喜三爷。”
亓斯攸挑眉,指腹摸了摸手中那莹润的一颗,
“哦?恭喜我什么?”
梁苏方朝亓斯攸疏离又礼貌地笑了笑,
“梁公子怎么瞧着精神不大好?”
不等梁老爷开口,亓斯攸作恍然大悟状,
“听闻梁家同蕉家好事将近,莫不是操办婚事太过劳累?”
就见他转了转不知何时,被拿在手中把玩的单只珍珠耳环,
“外头都道,梁少爷同蕉小姐是指腹为婚的好姻缘,这些年纵是分隔两地,青梅竹马的情意那可是半分不减,年年都有书信礼物寄去——用情这般深,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跟在我身边,可不是让你终日‘苦大仇深’的。”
在闻歆看来,眼前这路,可以说是越走越窄,越走越艰难。
不过有一点,闻歆的确从未同亓斯攸撒过谎;
她是真心的不后悔,也是真心的,想要同他肩并肩。
她愁的是越来越惊险的处境,却从不曾生出过退缩。
菱东城内,却突然来了个棱北的药材商。
药材商号称愿意以齐平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给菱东所需的药物;
但前提是,菱东城内一处房产,需得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出租给他们一年。
一年后,若非棱北主动退租,则转以市场价续租,菱东不得强制停租。
而那处房产,正是近期新开张就爆火的大酒楼。
抛了抛手中的珍珠耳环,亓斯攸抬眼,朝梁家父子笑得客气,
“那就不送二位了。”
梁老爷自是一万个答应,拉着梁苏方就要出门。
只不过人才转身,被置于屋内暗处,那面不起眼的屏风后,却突然传来巨响。
梁苏方第一时间回身,透过镂空的木雕,看见里头隐隐有人影闪过,下意识抬步,就
“不是来菱东才得的。”
说完,抬起头,一双溢出笑意的眼,紧盯梁苏方的脸。
他意有所指,甚至那笑里头,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梁苏方也笑;
只这一笑,露出了些许与亓斯攸截然不同的少年气来。
他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算了进去。
他可不要亓大帅那半分真情也无的、廉价又虚假的“父慈子孝”;
亓斯攸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陵南出手。
且不能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亓斯攸谋算的、等待的,从始至终都是让陵南,又或者说是让亓大帅站在自己的同一阵线,全心全力地共同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