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亓大帅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着棱北副官一事被彻底查清。
亓二同棱北之人勾结,谋害手足,不顾亓大帅乃至整个陵南的安危,引狼入室。
尤其是,地面的手枪明明够将那副官一枪毙命,后来的大家所看到的尸首脖颈处,却是被利刃给捅得血肉模糊,一颗脑袋都险些断落。
那副官额头处唯一的黑窟窿,与地面那把沾了血的手枪完美吻合;
而那把手枪上所刻有的印记,正是亓二部下的。
他不满于她的沉默,手上使了力,换来强行清醒的她,苦哈哈地一句:
“三爷谬赞了,闻歆知道,哪怕那日没有我,三爷也定能逢凶化吉,全身而退……”
他被她逗笑,胸膛处传来的,是愉悦的震颤。
笑着笑着,再没后话。
正当昏昏欲睡的闻歆将要入眠时,亓斯攸却忽然收紧了手臂,
原来,亓二也早就知晓了金条一事。
他不甘于自己父亲的偏心,却因骨子里的畏惧,而裹足不前;
后来,眼见那样大一批钱财被亓斯攸一人独吞,亓二这才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棱北的帮助下,亓二顺藤摸瓜寻到了几个金铺;
至于后来再没动作,只是因为,那时的他们认定了只一局,就能将亓斯攸按死。
一如闻歆先前所想。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可走向的最终,却同上一世分毫不差。
但这一切,无非是因为人心。
事事变,时时变,其中最善变的人心,也一并在变。
自那夜之后,小冬重新回到了亓斯攸的跟前;
他拉开了些许二人间的距离,借着漏进屋内的稀薄月色,看着她抬起了头,转而抚上她的眼尾。
陌生的悔意倏然上涌;
他问她:
“恼不恼我?”
若说一见就怦然,那实在是容易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单单是为了棱北。”
他声音沉沉,隔着胸腔,震进耳膜,模糊又不真切。
不单单是为了棱北?
那就是还想替亓二遮掩。
亓大帅会想要遮掩,那就是信了这一切,信了所有的残暴与狠辣,都是亓二的手笔。
视的隐秘——
他借着“定早点”这般拙劣的借口,给他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他想顺利无波澜地将她带来陵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纵使因着闻歆的态度,亓斯攸早已查清了她的无辜;
但他还是觉得,要将人留在身边。
亓二这下,可不光是过河拆桥这么简单,其手段的暴虐程度,直令人心惊。
现下的棱北仍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一来是因为尚未拿到确凿的证据;二,则是在等大帅府的消息,打算先静观其变。
如此一来,亓大帅这病,就绝不能“好”。
听着这与那一日离开前,全然不同的事态场面;
她小幅度挪了挪位,想要抬头,却被亓斯攸勒紧了按回怀中,不容她动弹。
“老东西醒了。”
原先的大帅府甚至都开始准备起了白事,哪知不过顾姨太接连去侍疾了几日,缠绵病榻的亓大帅,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但这事儿,却被瞒得密不透风。
亓大帅一醒,顾姨太不光“患难见真情”,更是被当成了救命的“贵人”;
一时间在府内风头无两,连着大太太都只能对外称病,借由礼佛暂避。
说到这儿,亓斯攸捏了捏闻歆的面颊,
“怎的还不长肉。”
又感慨道:
“要是让那个蠢货知道真相——”
暗影幽静,被亓斯攸揽抱在怀的闻歆听着他不疾不徐,略有些低哑的嗓音,一时竟生出了睡意。
而亓斯攸时常于半夜出现在屋内,伴随一身酒气,无声无息,给闻歆吓得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大有明日活不成,闻歆也一道陪着他逃不了的架势。
甚至,在下属来向亓斯攸汇报要事时,他也没避开她。
闻歆想,若是郑思瑶,他定舍不得将人卷入是非。
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将那些比较抛出脑内,闻歆撑坐起身,还是不愿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感情这种事儿,还得在成年累月中,借以血肉滋养,方才能够生根发芽
“老东西不光想要替那个蠢货遮掩——”
他躬着身,轻轻将脸贴上她柔软的发丝,
“他还想借此机会,收回先前因他大儿子身体原因,而给到亓二的东西。”
黑暗中,亓斯攸闭着眼,几指轻捻闻歆那被他给伤了的耳垂,
“顺带,再以‘兄弟不睦’,发落了我和老四。”
和邹信康无关,和一开始的想法背道而驰也没关系;
只是他亓斯攸想那么做。
因着好奇,对一个人的好奇,他便想那么做。
他看不懂自己,越来越看不懂;
但无妨,他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