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片林子就是淮水,就能搭到船了。
抿掉下
没想到阿光也是同年人,正要说一句好巧,冷不防朱彤先开了口:“那萧郎可要长你几岁,他是前齐中兴元年生的。既为兄长,呵护弱妹是应当的,小娘子大可不必负疚,你说是吧,萧兄?”
“对对对,朱兄说得半点不错!”朱兄口才如此了得!萧冉兴奋地点头不止。
二人离开时,朱彤劝说:“她往后如何,你莫要再管了。”
“我不是滥发善心。”萧冉辩称,“她一个弱女子,谋生不易。”
“可怜人多了,你管得过来么?”朱彤不觉加重了语气,“她一人从拐子手中逃出,我看不出哪里弱。她连生火做饭都做不得,哪有半点穷苦人的样子?说养尊处优还差不离。”
李方当即拉长了一张大长脸。萧冉自知有过,歉疚地垂下头。朱彤想笑,却只能竭力憋着。
掌柜秦三走了来,单刀直入地对正主说:“萧郎君,李郎君好面,尽当烂好人,这坏人我来当。不是我挑刺,烧火、切菜、洗盘子……所有活计都试了,这阿光小娘子硬是没有一样能干的。”秦三叹气,“萧郎,我知你心眼好,可咱们这是酒肆,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孤独园。我有个计较,你看如何?我家中娘子……”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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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仁巷深处招赁已久的一进民宅,这日终于租了出去。
邻人探身张望新邻居什么样子,只见两男一女携着一个箱奁进了那扇门。这也叫搬家?这哪是过日子的样子啊。可他们不知,这对于租赁者阿光而言,是新生。
萧冉不明:“怎解?”
李方自斟自饮。“汉末,佛陀入我中华,晋世以来大行其道。今上一心向佛,身先示范,不仅将旧宅舍予僧人,更几次舍己身入同泰寺。受此激发,民间礼佛敬佛崇佛,一浪赛过一浪。与此同时,道门不断受挤压,与佛家关系甚是微妙。”
舍身同泰寺,舍身同泰寺……
萧冉脑袋里隐隐飘过一些东西,模模糊糊,但又确确实实是前世记忆中真实存在过的。
“而《西游记》恰与西方世界有关,与佛道之争有关,自然受人追捧。”
几天后传来好消息,《西游记》过稿了。
李方觉着故事不错,当即就爽快地给了稿酬。沉甸甸的铜钱在手,萧冉心里前所未有的扎实。
不过旬月,《西游记》传遍了建康的大街小巷。人们涌入市鄽,争相抢购,酒肆茶楼,议论纷纷。
李方赚了个盆满钵满。书稿供不应求,他立即组织了一批佣书人夜以继日抄写,他自家也亲自上场。深夜,他揉揉酸痛的腕子,痛并幸福地憧憬着:几时能像印染布帛一样,把字印染在纸上,咔咔咔,半天即成一本?等那天降临,他做梦都会笑醒。
“孙猴子既会筋斗云,何不一个跟头飞去西天,还劳那唐三藏冒性命之忧万里迢迢去西天?”
萧冉皱眉。 “朱兄——”
朱彤别开脸:“行,是我多嘴了,我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
二人不欢而散。
天尚早,萧冉便随处逛逛。
建康城是在同山水自然夺地中发展起来的,城中随处可见山野风情。萧冉一路赏美景,直走得遍体生汗,脚底抽筋,停下来扶住道旁树喘息。
刨除掉阿光造成的损失,秦三给足了她应得的,萧冉又添了些钱,帮阿光赁了这宅子。
安顿停当,萧冉转达了秦三的善意。“他娘子给大户作秀活,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央人帮忙。我见你帕子上绣样精巧,足见绣工了得。秦家离得不远,你若有意,就去看看。”
阿光喜出望外,一口允了,千恩万谢。
“萧郎君,你年几何?奴是天监二年生的。你若比奴大,日后就认个兄妹;比奴小,就认个姊弟。日后,奴定还报大恩。”
萧冉已弄清了自己的生年,不是信口胡诌的前齐中兴元年,而是天监二年。前些日子无意中听丁氏说起,方知杨娇与自家兄妹是同年同月生的,而杨娇正是生于天监二年。
李方说完,朱彤接过话。“萧兄,我很好奇,你小说里讲那些,什么天庭、玉皇、菩萨,什么前世、今生、来世,是从哪些书上看来的?
萧冉被问住了,此世的人不知道玉皇大帝?
“自然是杜撰的。”
朱彤挑眉:“杜撰得不错。”
他自是不信,萧冉也听出来了,想找补几句,忽听后厨通往前堂的连接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阿光手忙脚乱蹲下去收拾残局。
“某更好奇,那天庭真如书中所写一般?那玉皇大帝是何方神圣,连太上老君都要给他做臣子?”
“你们都想太远了,某只想知道,这位天外来客兄会不会写完。书中所言八十一难,这才三难。唉,市面不少小说,看着看着就断了,如那阉人一般……”
萧冉拿到稿酬,请朱彤和李方去李记酒肆,请客外加照顾李方生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精。听见食客谈论《西游记》,心头些微得意,又不好显出来,毕竟是抄的,心中忙不迭给吴承恩赔不是。
“我全然没料到,这书能如此受欢迎。”
李方说:“也是时势所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