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知道许软软回来的消息,奶奶孙菊聪一个电话打来让她回去陪自己待两天。
“夕阳有什么好看的?”奶奶手里拿着最后一叠炒菜过来放到许软软跟前,拉开凳子坐下。
许软软俯身低头闻了闻桌上的蒜苗炒腊肉,先夹起一块放到嘴里才支支吾吾地继续说话。
“孙菊聪女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看的是夕阳吗?是寻找世俗之外的意义!”
爷爷向来吃饭很少说话,总是板着一张脸,是很传统的中国男性,不过疼许软软这个孙女是公认的。
而许软软现在正在田埂绿草繁茂处坐着,头戴一顶手工编织的草帽,帽檐阴影恰好帮其挡去一片炎热。
朝远望去,高山密林背后映照着几处斜阳,鱼鳞般的分层火烧云慷慨大方地散发自己周身的光辉。
几只飞鸟掠过头顶,徐徐夏风扑面而过,许软软不自觉慨叹:“以前怎么没觉得日子还有这种过法。”
时代是一条激流勇进的长河,裹挟在其中的人被推着往前走,稍不小心就会落后甚至陷入泥沼。
因为总是有人在引诱你要不要成为更好的人。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许软软由于白天赶飞机现在困得迷糊,意识即将沦陷时旁边的人发问。
“春悬给你把眼镜送过来了吗?我打不通你电话,怕你急用,就发了地址让他送过来。”
许软软猛地睁开眼睛,沉沉的睡意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消失殆尽,却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梁嘉仪接着说,“长得不错吧?当初我还开你俩玩笑呢,不过他这几年确实也不见身边有什么人。”
许软软这次没有搭话。
黑夜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缠绕耳边,许软软的耳根子烫得发红。
不知过了多久,春悬松开了许软软的手,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插进兜里,衬衫因为刚刚的纠缠变得有些松垮,他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晦暗深邃的眼睛恢复了冷淡自持。
没了束缚的许软软整理一下自己的裙摆,侧身走出去,脚下是慌乱无序的步伐。
下一秒,她的裙领被轻轻拽住,怀里多了一副黑色圆框眼镜,春悬没有温度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许软软,你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情种那种东西我做不来。”
“
人前清冷难摘,不喜言辞又卓越斐然的春悬,此刻失了分寸。
他的话犹如不避人的尖针,可以准确无误找到许软软的不设防的地方,知道哪些是她真的会在意的事。
许软软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借口,却也觉着委屈。
本来就饿着肚子,现在还要被春悬抵在这里质问,喉咙氤氲的酸涩蔓延上来,明亮的眼睛渐渐朦胧湿润。
她站直身子,毫不怯弱地回视他:“春悬,我自认没有那么对不起你,也没想过再与你产生瓜葛,我回来只是想好好生活。”
“好好好,就属你会说。”奶奶宠溺地笑着看她,手里也不闲着给她不断夹菜。
摒弃世俗欲望不说,这样的乡野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第二天中午祖孙三正在院里杏树下吃得高兴呢,就有人敲起院里的门走进来。
许软软抬眼望去,一个熟悉,另一个有点印象,她手上扒拉着饭朝那两人点头笑了笑。
奶奶起身礼貌招呼着:“博宇,大凡,你两怎么来了。吃饭了没?快进来坐。”
“软软,回来吃饭咯。”苍老低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幸好,不论这个世界怎么坏,自己如何自遗自弃,都有人愿意爱你。
“来啦,奶奶!”许软软跳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小步往家里跑,“今天的夕阳老美了,明天带您一块去看。”
是的,许软软不仅回了夏禾,还回了乡下老家和爷爷奶奶住在一块。
原本继父林应东是打算给许软软介绍几个工作让她就留在夏禾市里,可他新娶的老婆嫌弃许软软如今一无所有,担心给自己留下祸患便不允许林应东这么做。
回来第一天就和他碰上两次,还闹得不怎么愉快。
她也以为至少基本的体面还是会有的,毕竟俩人确实没有深仇大恨,甚至她只能记起他的好。
现在的许软软连自己下一步路该往哪儿走都不知道,完全不想管那些有的没的,实在不愿再掺和进乱七八糟的的事情里。
他们都早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春悬本来就该是风光无限的人。
接下来半个月的日子里,俩人就再没有联系过,好像真的只是旧人匆匆逢一面,彼此都不要太挂念在心上。
夏禾的气温和天气一个模样,一天可以过完春夏秋冬,明明傍晚还热得睡不着,到了深夜寒冷的潮气把许软软冻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想下床打开空调,见浴室的灯亮着一瞬间还有点不适应。
迅速裹进被子里,嘴里朝走出浴室的人嘟囔:“嘉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到。”
“就十分钟前,您老睡太死,小的不敢打扰。”梁嘉仪也掀开一角被子钻进来贴着许软软抱怨:“当初是脑子进水了才去学医,现在在急诊每天累得像狗。”
感受到后背的冰凉,许软软把脚伸过去让她取暖。
“如果当年的事情让你不解气,那我向你道歉,即便这样空荡虚伪的话无用,可我如今一无所有,连想要自保活下去都难,也只能这般了。”
“你要是有其他理由,我也无力奉陪。”
许软软以为自己在与人争论这件事情上从来不上道,也总是落人下风,偏偏遇上春悬她就能无所顾忌,甚至无情。
到底是有口无心,还是有人纵容,没有人说得清。
她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轻重,只是说完就撇开头不与他对视,不想露出内心的慌乱让他察觉,胸口因肌肤接触而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