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之余，邱泽还觉得有一丝怪异，012不是说他先来找苏里南的父母吗，竟然没说吗？
既然还是这种状态的话，那为什么当时会让自己过一段时间再来。
“我前两天和曾一一起去看了苏里南，发现除了我们之外，有别的人来看过他。”
邱泽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鱼多敏，郑重地开口：“阿姨，你知道012吗？”
鱼多敏仰头看着他，嘴上喃喃：“012，012”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对于苏里南的父母来说，这个介质显然就是当年苏里南身上失踪不见任何人都没找到的手机。
他们对这个手机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大到甚至连苏里南死后的余痛也一并封存在里面。
想放弃的时候就会刻骨地提醒着自己，还有个手机遗落在不知名人的手里。
于是现在手机找到了，原来封存在这里的各种情绪猛然间爆发出来瞬间回笼，与之一同而来的是濒临崩溃的心境。
那是压抑了太久的后遗症，无关带来消息的真假好坏。
“什么？”
“我说——我信，”周子立全然放松着倒在了操场上，声音有实质似的抛落下来，“听出来了。”
苏里南的家是僻静的，树荫云盖。
邱泽犹豫地抬手敲了几下门，竟是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紧张和畏怯。
苏里南的母亲鱼多敏是中药行业的药剂师，这两年生意也算景气，在店里待的时间也长了起来，离得近了能闻见身上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在这方面，周子立向来不屑于反驳自己渣的观点，正相反，他乐于承认自己渣，也毫不在乎地整天挂在嘴边。
但是他不在意，不代表邱泽不在意。
邱泽知道，周子立这人总爱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自己，连正常交往这种事都乐意标榜自己是“渣”，是连喜欢都廉价的“渣”。
就是因为知道，才格外的在意周子立每一次说自己渣的言论。
于是听了这话以后心里钝疼钝疼的，邱泽看向周子立的眼神真挚：“你怎么渣了，一不骗钱二不骗感情的。”
再问也不知道更多了，于是邱泽被领到了苏里南的卧室，鱼多敏说自苏里南去世后她就再没动过他的卧室。
让邱泽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有没有什么关于那个返厂012的事。
苏里南的卧室里摆了很多双鞋，一进门就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喜欢球鞋邱泽是知道的，可真当面看到这一整面墙都放着球鞋时，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震。
就好像，下一秒苏里南就会兴致勃勃地跳起来跟自己介绍这些鞋一样。
到夕阳完全下山的时候，两人才相继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围坐在了操场上。
到了傍晚八九点的光景，操场上倒是一窝蜂冒出了许多热爱生活的人，到处都是踢足球，打羽毛球或是跑步的人。
随意找个角落，就算是有了放松的余地。
操场上比白天要热闹得多，灯火通明，灯光下活着一道道狭长的身影，更像是大学应该有的自由生活。
他们两人面前来来往往不停地有跑过去的学生，邱泽保持着双手往后撑着橡胶地面的动作，不一会儿手心就疙疙瘩瘩地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浮点。
“对了，我想起来了，”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鱼多敏抓住邱泽的手，“一个…送去返厂的机器人。”
“送去返厂？”邱泽疑惑道，“为什么送去返厂，”
话落，他想到了那条短信，“是因为产生了自主意识吗？”
邱泽感觉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又重了些，接着听到鱼多敏的声音——
“我不知道，具体的里南也没跟我说，就说是得送去返厂。”
邱泽嗓音平平：“什么都没有，手机里面…很正常。”
还是快刀斩乱麻吧，想了想，钝刀子磨人最疼了。
“…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怎么会”
鱼多敏一遍遍重复着邱泽的话，神经质地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思考。
邱泽：“可能确实也是我们做得不太对，不应该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手机上。”
邱泽闻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自己还在哪儿闻过。
邱泽：“苏里南的手机…找到了。”
鱼多敏一愣，嘴里呆呆地重复了好几遍“里南的手机”“手机找到了”
最后竟是一把抓住了邱泽的胳膊：“你再说一遍，什么找到了！”
长期处于悲痛状态下的人是易于适应的，而能掩盖的伤口则需要介质来做希望的寄托才好正常地回归生活。
周子立张着嘴，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邱泽：“他跟我说下午那个女人是他妹妹，让你别多想。”
周子立顺着邱泽的话倒还真想了想：“这话你信吗？”
邱泽仰着头：“我是没读过书吗？信这个。”
周子立语出惊人：“…我信。”
邱泽移开目光，视线有些模糊。
卧
他抬起手“斯哈”一声，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拨弄着嵌在掌心边缘的细碎石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今天看到你那个学长了。”
邱泽甩甩手，抬眼看着周子立，“说实话，长得还可以。”
“是吗？”周子立低着头闷声笑了出来，听见邱泽的话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说长得不怎么样呢！”
看出他想开玩笑混过去这个话题，邱泽也配合着假装思索了片刻，最后认真地说：“人不怎么样。”
周子立食指关节弯曲轻轻叩击着地面，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他干笑两声：“确实，比我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