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大碗的苏安安睁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观察着,温热的疙瘩汤入腹,感受到久违的暖意,嗓子眼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一样说不出话来。
“六月送完了,那正好到我了。”
何嘉微笑着将注意力都引了过来,“我左思右想,都没什么东西可送的,不如这样好了,明天正好周末,我带苏奶奶去镇上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记得没错的话,奶奶这病已经拖了很久了。”
“这,这……”
苏黑子嘴唇哆嗦,心脏仿若被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袭击着,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不能再麻烦人了,但这种善意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实在无法拒绝。
“什么?”
“上人家里吃饭哪有空手的道理,我准备了五十斤白面,你嘞?”
何嘉微瞬间恍然大悟,笑着点了点苏六月的额头,“还是你脑袋灵光啊!”
苏安安就这样瞪大眼睛,看着两位老师在她面前大声“密谋”。
……
何嘉微还想拒绝。
苏六月已经抢先一步:“好啊!我们听您的,留下来吃饭,不过您也得听我们的。”
“行!”
苏黑子笑得合不拢嘴,看向坐在床沿的孙女:“安安,你和老师们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这是苏黑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做这么高兴的饭,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完全看不出一丝先前的死气沉沉,不过几天时间,像是年轻了七八岁。
她呆呆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闪过的是这些年因为名字在村子里遭受的嘲笑与自卑,不禁湿了眼眶。
只是一个名字,让她重获新生,前所未有的惊喜和喜悦占满整个胸腔。
“安安,以后学照上,只不过呢,你要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来和老师们看看你的新房间。”
何嘉微面带笑容,和苏六月一起把苏安安带到了精心布置出的房间。
这三天,何嘉微负责医院,苏六月负责后勤,不仅解决了苏黑子家的粮食问题,还把隔壁废弃依旧的房间给收拾出来,换上新的被褥床单,还有窗帘,桌椅。
眼见何嘉微开始说正义宣言,苏六月挺胸而出:“是的,支书爷爷一直教导我要学雷锋做好事,帮助老弱病,是我们当代年轻人的责任所在,义不容辞,您就别再客气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老人家说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等到最后,苏六月与何嘉微从苏黑子家离开时,外头的天已经沉底暗下来了。
村口闲话中心今天热闹非常。
“只听说前些年,歹毒后娘拿螺丝刀趁着天黑把孩子的肚脐眼给钻开了,没听说歹毒后爹的事,这下好了,我们村出名了。”
“唉!就这事,起码得被隔壁王家村笑话三年。”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能养着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的吗?既然答应养,就得给人孩子养好了,又打又骂这不是作贱人吗?”
现在孙女回来了,村部也出力帮扶,他们家有足够的口粮活下去了,苏黑子唯一的渴求,就是希望自己和老婆子能够活的长一些,陪着唯一的孙女看着她长大,才有脸去见地底下的儿子。
“何知青,我,我给你们跪下了。”
扔下筷子,苏老汉在两人面前跪下,不停地磕头,泪水夺眶而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是在几个晚辈眼前,可见是走投无路了。
何嘉微大惊失色,忙不迭将人扶起。
“苏爷爷,您放心,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能帮到你们,我和六月都再高兴不过了!”
吃晚饭的时候,苏六月果不其然送上一大袋面粉,苏黑子诚惶诚恐,第一时间起身摆手。
“不能再要了,再要得遭天谴了。”
在他们的眼里,苏六月的恩情已经大过天了,就是亲兄弟,都不带这样帮扶的。
“叔爷,您忘记刚才答应我什么了?这疙瘩汤我都喝一大碗头了,听你的话,可你呢?”
苏黑子一时语塞,这才反应过来苏六月话中的玄机,合着在这里等着呢,不禁大笑出声,只是笑的时候,眼里有晶光闪烁。
看着这一切,苏安安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六月,做什么还留下来吃饭,你我这么能吃,人家里粮食本来就没多少。”
何嘉微皱着眉,不解地看着苏六月,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知道知道。”
苏六月笑着凑近,“你不记得我上人家里吃饭最经常干的一件事了?”
小姑娘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乎的床,当被苏六月摁着坐下时,整个人一片恍惚,受宠若惊,只觉得身处云端,害怕是梦。
“苏老师,还有何老师,多亏你们几位帮忙才有我们的今天,村里的救济款和粮食都拨下来了,我特意做了晚饭,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何嘉微连忙摆手:“吃饭就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
“诶!必须的必须的!今天你们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尝尝老头子我的手艺,我做的疙瘩汤可是一绝!”
大家对此事件褒贬不一,连连摇头。
……
远在镇上医院的苏女狗并不知晓村里所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三天,她都被不安所笼罩,所幸有何老师陪着她。
三天过后,当苏女狗重新回到村子,做梦也想不到,等待自己的会是崭新的人生,她的户籍被转了回去,不仅如此,苏老师还带着爷爷奶奶跑上跑下帮她改了名儿,从苏女狗到苏安安,看上去不过短短三天,实则走了九年。
“苏安安,苏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