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全黑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却也渐渐黯淡无光，直至灰白。
吕青阳死了。
那四只小鬼吞食完他的内脏后，用爪子撕破了他的皮肤，挣扎着从他的体内爬出来，接着又吃完了他的皮肉，只剩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他们发出极其怪异的声响，似乎是在发泄不满，吕青阳的内脏根本无法满足他们，扫了一圈四周，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离若岚身上。
刚要兴奋地冲上去，一道高挑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天分？”
崔珏一挑眉，“真是抱歉，在神面前，你的天分不值一提。”
他并非在刺激吕青阳，也并非炫耀，仅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刘老头！刘正！你他妈又死哪里去了！”
吕青阳突然大喊，腹部的内脏正在被蚕食，他只是喊了两句，就疼得满头是汗，大口大口喘气。
“特调局什么都没有给我，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试图截杀离若岚。”
崔珏半垂着眸子，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吕青阳。
“我确实没了神力，但我好歹也是个神，轻轻松松地被你们一群人类弄死，那不是很丢脸？况且——”
“如果我神力还在，你连跟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说实话也无所谓，我不在乎，我他妈的不在乎！”
没有了铜钱的压制和牵引，那四只小鬼在他身体里一下子没了束缚。
当寄生虫吃不到想吃的东西，首先最快吃的是什么？
宿主的内脏。
敢把小鬼放在身体里，吕青阳是有一定自信的。
他相信自己的手段，相信自己用幼童血亲自炼出来的铜钱，更相信自己控制‘气’的天赋。
全身上下的毛孔仿佛被打开，尽情地吸纳周围的“气”，然后在腹部汇聚一团，逐渐地膨胀，扩大，试图充满身体里的每一处地方。
这种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身体也是久违的轻盈。
还记得师父曾说过，三山道法不尽相同，却唯有一点是根基，也是本源。
那就是“气”。
万物皆有“气”，人本身也有，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人可以自身为媒介，吸纳所有的“气”，以此静心修心，悟己道。
“你不是没有神力了吗！为什么还会……”
吕青阳又试了试，全身上下的“气”真的荡然无存，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那女人骗我……是那女人骗我！”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拼命地伸手再握拳，可脚下血红的八卦阵图，再也没有出现。
“你的神力根本就没有消失对不对！你连特调局也蒙在鼓里！”
瞧见崔珏，那几只小鬼吓得不停尖叫，立刻退回去缩在吕青阳的残尸上，抱成一团，哪里还有一丝刚才凶恶的模样。
离若岚扫了一眼它们，随即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那两枚铜钱。
铜钱上已经没了黑色的煞气，看上去只是两枚普普通通的五帝钱。
她走上前，弯腰想把铜钱捡起来。
只是，手指刚触碰到铜钱的一瞬间，她立刻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师父能救我……我还有机会……我还有……”
话没说完，一口乌黑的血猛然吐出来。
吕青阳还想张嘴继续喊，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只有黑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他连趴在地上的力气都没了，浑身上下疼得几近崩溃，可他连挣扎，连喊一声疼都做不到了。
侧着头看着刚才刘正躲着的地方，可刘正早就不见了踪影，连一只纸人都没留下。
吕青阳吼着吼着突然低沉沉地笑出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我是天之骄子！我有天分！这几只鬼不行我还能炼出其他鬼！大不了多杀几个！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四个！”
他用尽力气仰起头想要跟崔珏对视，可是他用上了最大的力气，还是无法与神平视。
只能看到神冷漠又怜悯的目光。
太难受了。
实在是太难受了！
“气”控制铜钱，铜钱控制小鬼，小鬼为他所用。
明明是无懈可击的压制循环，如今却被崔珏轻轻松松地一下就给破掉。
吕青阳根本接受不了。
情绪失控，他的神志处在一种极端的亢奋中，甚至连那四只小鬼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吞噬着他的内脏都没有一点反应。
蔓延全身的绞痛，和几乎快要喘不上来气的窒息感让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稍微动一下，那疼痛感就会加倍，这是他第一次生出想死掉的念头。
最开始她发现无法再使用道术，也无法再调动身体中的“气”时，她只以为是受这个世界的影响，虽然失落，但也渐渐接受，毕竟并非人人都有机缘。
可眼下这两枚铜钱，却叫她立刻改变了想法。
或许，她的道术根本就没有消散，依旧存在，只是她现在还寻不到溯源罢了。
周围的“气”还
意识到已成事实，吕青阳整个人像是泄了力，眼神狠毒地盯着崔珏，“骗我……都他妈在骗我！我是最有天赋的，我不可能输！”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想要起身追问，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狼狈地趴在地上，不甘地仰视崔珏和离若岚。
“特调局给了你什么东西是不是？让我想想，能克制住‘气’的东西……让我好好想想……”
吕青阳的眼角不知不觉有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他的衣服上，滴在他的手上。
可他自己仿佛没有一点点感觉，依旧绞尽脑汁在想究竟有什么东西克制他。